鹭风报 国内统一刊号 CN-35(Q)第0003号
发布时间:2023-08-25作者:特约撰稿 赵红英点击量:10600鹭风报1625期03版 专题
位于昆明滇池之畔西山脚下的“南洋华侨机工抗日纪念碑”,于1989年7月7日落成
倡导用侨的特色文化来宣传侨史
建立博物馆、修建纪念碑以及各种华侨活动的公共场所,是宣传华侨历史、传承华侨文化的一种有效方式。
为南洋华侨机工树碑
我刚到中国侨联,就听说侨联与华侨历史学会出面与云南省省委和省政府协商,一起在昆明滇池之畔的西山脚下,为抗战胜利作出重要贡献的“南洋华侨机工”建立了纪念碑,并且解决了南侨机工的政治、生活待遇问题。这真是一件了不起的事!
抗战时期,由陈嘉庚先生号召和组织的“南侨机工回国服务团”,有3200多名机工活跃在滇缅公路上,往内地运送抗战物资,为抗战胜利作出了重要贡献。三千多名机工中有一千多人都牺牲了,近千人战后留在中国,主要分布在云、贵、川等地,其余的返回侨居地。新中国成立前,萧岗同志(以下称萧老)曾穿梭于滇缅间,从事革命工作,因此,对南侨机工战后的困境十分了解。当时,萧老的妹夫就是机工中的一员,战后回到槟城后,患肺结核,由于生活困难,英年早逝。
据我了解,庄明理(曾任陈嘉庚先生的秘书)、萧岗这代侨领一直牵挂着战后留在中国的南侨机工,并且锲而不舍地努力为机工们解决所面临的困难。1986年,时任全国侨联副主席的庄明理、萧岗等亲率调研组赴云、贵、川三省,对仍留在中国的南侨机工群体进行了调研,摸清了南侨机工的基本情况,并向当地省委省政府反映,呼吁落实政策。同年11月,在庄明理的陪同下,以陈嘉庚先生的侄子陈共存先生为团长的新加坡南侨机工考察团再次沿滇缅公路访问留居云南的南侨机工,了解他们的实际状况。萧老负责安排和接待考察团,协助调查工作,他积极奔走,鼎力协调,终于使战后中国境内的南侨机工在政治和生活上所遗留的问题得到了妥善解决。
为筹建华侨历史博物馆奔走呼吁
萧老对我说,中国华侨历史学会和华侨历史博物馆是中国侨联最具特色的工作之一,应该重视这个阵地的建设,充分发挥其重要作用。萧老对华侨历史研究的支持,还体现在他大力支持地方成立侨史博物馆,以及对中国华侨历史博物馆的筹建上。1960年陈嘉庚先生倡议兴办华侨博物馆,并将50万人民币托付给庄明理,这之后,在北京筹建华侨博物馆成为侨联几届领导人的夙愿。
上世纪90年代,根据全国人大关于兴建中国华侨历史博物馆的意见,全国侨联成立了以萧老为组长,张楚琨、彭光涵等为成员的筹备小组。后萧老任中国华侨历史博物馆名誉理事长等职,他多次奔走呼吁、支持筹建。2005年国家发展改革委员会批复同意了中国华侨历史博物馆建设项目,馆舍筹建、征集藏品及筹集部分资金的工作全面展开,萧老与其他侨联老领导带头捐款,并对展陈大纲等细致的工作不吝提出意见。对他来说,筹建华侨历史博物馆不仅寄托了侨胞的情感,更重要的是建成后将成为宣传侨史、促进文化交流的有力阵地。
博物馆的建立历经艰难,直至2014年10月才建成开放。2016年8月,萧老来到中国华侨历史博物馆,专门前去参观了各个展厅,他既感慨又欣慰的心情溢于言表。
2005年8月,萧岗(前排左六)参加华侨历史博物馆陈列大纲研讨会后合影
青年的引路人
萧老特别重视青年的培养,他对年轻人的爱护也是出了名的。前不久,我遇到几位30年前曾一起工作过的同事,谈到萧老,这些如今已年过半百的人都肃然起敬。大家一起追忆起当年曾受到过他的种种关怀与帮助,往事仍历历在目。有的是生病期间,萧老亲自探望慰问;有的是工作没了着落,萧老亲自协调落实;有的是没有住房,他关心帮助解决;有的是想再读书深造,他爱惜人才,直接开绿灯……
1987年夏,全国侨联第一次向高校招录大学毕业生,我们4个来自北京大学、中山大学和厦门大学历史系的毕业生被分配到中国华侨历史学会(与华侨历史研究所一套人马,两块牌子)工作。大学生的到来受到侨联的重视,萧老更是用心栽培。
记得那年10月我们刚上岗不久,萧老就带着我们去广东参加在江门举办的华侨历史研究工作座谈会。广东是改革开放的前沿,又是重点侨乡,作为北方人的我,对那里的一切都感到新鲜。萧老和学会的老同志们一路为我们讲解,从广府人、潮汕人、客家人的特点,碉楼的历史和文化,到侨乡的特色、侨刊的发展,其间种种,不厌其烦,娓娓道来,增进了我们对侨乡的了解和对侨胞的情感。
上世纪80年代正是中国承前启后的时代,蓄积着将欲迸发的巨大力量。乘着时代的东风,萧老带我们走访广州、佛山、江门等地的侨联组织,看望当地的归侨,深感侨联组织在外事、旅游以及接待侨胞、吸引侨资、捐资办学、修路搭桥等方面的作用。这些难忘的经历对我们几个刚走出校门、进入社会的大学生来说,是一次记忆深刻的体验,不仅增进了我们对侨乡的认知和对侨胞的感情,更增强了我们做好侨联工作的信心。
“读书千古事,做官一时荣”,这是萧老经常对年轻人说的话。他说,你们是80年代的大学生,赶上好的时代,要多读书、多钻研,要耐得住寂寞,要有坐冷板凳的精神。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心里想的是尽快培养一支专业性强的侨史研究队伍。
1987年10月,全国华侨历史研究工作座谈会在广东江门召开。萧岗(前排居中)和与会的侨研所人员合影
品德兼修 待人以诚
萧老做人温和低调,生活简朴,严以律己,宽以待人。他关心困难归侨的生活,曾听他的司机说,萧老一直用工资在资助困难归侨,而且不让司机对外讲,也不知道那些年他帮助了多少困难归侨。萧老对吃穿没有什么过高的要求,生活很简朴,春秋就是两套灰色和蓝色的中山装换着穿,夏天就是两件白色短袖衬杉换着穿。他平易近人,不讲排场,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出差时常住的地方是广州沙面招待所和厦门大学、暨南大学招待所,他说这里的条件跟过去相比已经很好了。
上世纪90年代,我与侨史研究所的人到他家采访,到了中午,他一定要请我们吃饭,选了在方庄附近的一家烤鸭店。那天萧老特别高兴,点了不少菜,大家吃得很开心,最后是萧老买的单。
还有两件小事我至今记忆深刻。一次是同萧老坐火车出差,上车时,路过洗手池,发现水龙头没有拧紧,还在滴水,前面一个女旅客随手将水龙头关紧了。萧老见此景后,对我说:这个人有修养,不但有节水意识,更体现了良好的公共道德。从那之后,我便养成了随手关灯、随手拧紧水龙头的习惯。还有一件事,那是上世纪80年代中国刚刚兴起喝小包装的袋装茶,工作人员不知,把内层纸袋也打开,把茶叶末倒到杯子里为萧老沏茶,萧老看到不但没有怪罪,还说不要浪费,竟然就那样喝了起来。这些虽然都是生活中的小事,但更体现出萧老高尚的品德和修养。
大约从2019年开始,萧老的身体每况愈下,开始经常住院。考虑到他的情况,医院和家属不让探望,我只好经常向他的司机了解萧老的情况。记得2019年夏天,我偷偷跑去北京医院看他,他特别高兴。老人家也是偷偷地躲开护士,坐着轮椅下楼,在一楼的角落里与我聊了近一个小时。那次谈话是萧老最后一次跟我谈话,也隐隐像是在做最后的交待。他嘱咐说,一定要把侨史研究推动下去,同时要我自己注意身体,劳逸结合。这几年来,每当想起那时的情景都感觉恍如昨日,令人伤感。时至今日,可以告慰萧老的是,一批批年轻人正在成长,中国华侨历史学会已经发展到1000多人,侨史研究成果丰硕,可谓薪火相传,后继有人。
萧老在《张国基诗文选》一书中曾撰写过一篇题为《斯人已去,风范长存》的纪念文章,称赞陈嘉庚、庄希泉和张国基这三位全国侨联主席“淡泊以明志,不争名、不争利、不争权”,而是“一身正气,两袖清风”,为侨服务,品德高尚。其实,这个评价也正是萧老一生为人处事的真实写照。
(作者系中国侨联副秘书长、经济科技部部长)
1991年4月,萧岗(二排左三)与侨研所同志在香山植树留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