鹭风报 国内统一刊号 CN-35(Q)第0003号
发布时间:2019-05-24作者:王荆棘来源:选编自《华人周刊》点击量:11208鹭风报1415期07版 人物
青梅竹马
王国维先生曾以三句诗词囊括了人生的三个不同境界。
倘若在一个人的思想之初便有“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已是十分难得。而在苦苦追寻之后,或许会有“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的执着。当一个人历经世事,看透了许多东西,最后会带着“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领悟,舍弃自己,来换取一些更为重要的东西。
以这三句诗词来形容两弹元勋邓稼先与他的爱人许鹿希之间的爱情故事,自然也是极为贴切的。
所谓前世注定的姻缘,或许说的就是邓稼先与许鹿希之间的爱情吧。在二人的家中,有一张许鹿希与邓稼先的结婚照,他们的神态是那样地默契,他们的家世、个人的特质、长相是那样地般配。
在漫长的人生之路上,他们点燃了彼此的生命之光。
许鹿希说,我母亲和我父亲在邓稼先很小的时候见过他。因为邓稼先是他家里4个孩子里第3个,他有两个姐姐,大姐比他大10岁,二姐比他大8岁,他和弟弟之间差6岁。
“他在家里顽皮得不得了。一次,我母亲从他家里回来就笑说,邓家这个男孩子简直顽皮,家里请客两个姐姐都是穿得整整齐齐招待客人,邓稼先却坐在家里大门的门框上。”
所以说,许邓两家是多年来的世交,许鹿希的父亲许德珩是北京大学的教授,邓稼先父亲邓以蛰先生也是北京大学教授。他们是在北京大学的校园中就认识的,而且两家早有来往。
邓稼先的妈妈人好又贤惠,烧得一手好菜,所以先生邓以蛰经常在家里请客吃饭,在这份客人名单中,许鹿希和爸爸许德珩自然就成了饭桌上的常客。
而邓以蛰夫妇也是打小看着许家的女娃娃长大的,对许鹿希也是非常疼爱。
赴美留学
1936年邓稼先考入崇德中学,诺贝尔物理学奖获得者杨振宁先生也曾就读于此中学,而邓稼先也与大他两级的杨振宁成为了知交好友。
1947年邓稼先通过了赴美研究生考试,进入美国印第安那州的普渡大学研究生院学习。由于他学习成绩突出,不足两年便读满学分并通过了博士论文答辩。
此时的邓稼先只有26岁,人称“娃娃博士”。
在去美国学习之前,邓稼先已经加入了中国共产党的外围组织,领导他的人叫袁永厚,解放以后曾经是北京工业局的一位老领导,也是邓稼先入党时期对他思想产生巨大影响的人之一。
1948年邓稼先到美国去的时候,袁永厚说很快天就要亮了,你先别走。彼时的邓稼先明白老领导的意思,他只坚定地讲了一句:“将来国家建设需要人才,我学成以后一定回来。”
当然,祖国的这一边不只有等待他的领导,以及那完全未知尚待开创的事业,还有一个喜欢着他的姑娘,人在等,心也在等。
建设祖国
邓稼先进入美国普渡大学研究生院核物理专业攻读博士学位,他仅用了23个月就完成了题为《氘核的光致蜕变》的博士论文,于1950年8月20日获得博士学位。
怀揣着科技报国的远大理想,邓稼先决定回国建设祖国发展。就在归国3年之后,邓稼先终于和恋爱许久的许鹿希成婚。
远在邓稼先还没有接受国家“机密任务”之前,两人的婚后生活也是非常甜蜜幸福。
许鹿希回忆说:“邓稼先总能有意无意地为家人创造这种幸福感。”
有一次,邓稼先知道颐和园有一个菊花展览还可以去看,4点钟会开完了,他又赶紧叫上许鹿希直奔颐和园。那天他们俩拼命地往颐和园赶,赶到那儿,菊花展览室刚好要关门。
对于执著的人来说,困难是一定能克服的。如果遇到这种情况,他们就跟办展览的管理人员求情、磨蹭。什么也经不起磨呀,办展览的管理人员也只好让他们进去了。
那天,菊花展览破例为他们延长了一小时。有的时候,一个什么展览关门了,实在磨不进去,他们干脆就在公园里走走。特别是颐和园,是他们经常去的地方。万寿山上是他们经常眺望的好地方。站在万寿山上眺望昆明湖,让人浮想联翩。
许鹿希和邓稼先都非常喜欢月亮,尤其喜欢那一弯新月,他们觉得那一弯新月简直令人如醉如痴。许鹿希知道,邓稼先最喜欢丁香花。她对邓稼先说,我们去看看,哪里的丁香花这么香?
一对年轻人就这样寻着花香在月光下相依而行。许久,邓稼先说:“我们如果永远这样多好。”听着爱人的话语,许鹿希觉得一种幸福感涌上心头。
为中国研制第一枚原子弹
1958年秋,钱三强找到邓稼先说“国家要放一个‘大炮仗’,征询他是否愿意参加这项必须严格保密的工作。
1958年8月的一天, 34岁的邓稼先被选为中国研制第一枚原子弹的主攻手。也就是这一天,他自己的人生轨迹以及他家人的生活都发生了重大转变。
许鹿希在1950年上大学期间加入了共产党,用那时候的话说,对社会主义、共产主义理想的追求,让这一对搞科学的夫妇又多了一层同志关系。
同样也是在1958年盛夏的这一天,随着邓稼先工作的突然转变,他们二人的夫妻生活也开始进入了一段寂寞人生。
那天晚上,一切似乎和平常一样,邓稼先草草吃过饭,沉默地坐了一会儿,就独自上床休息了。
许鹿希随口问了一句:“今天怎么晚了?”他只点了点头,没有回答。
在床上,他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窗外还是两个人最喜欢的那轮月亮。邓稼先望了望窗外的月亮,翻起身对许鹿希说,我要调动工作。
许鹿希问,调哪儿去?
他说,这不能说。
许鹿希又问,做什么工作?
他说,这也不能说。
许鹿希说,你给我一个信箱的号码,我跟你通信。
他说,这不行。
此刻,许鹿希忍不住哭了出来,“你干嘛去,做什么事情要下这个决心?”
邓稼先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家里事情我都管不了了,一切都托给你了。”
那个晚上,夫妻二人谁也没有睡觉,这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钱三强跟邓稼先谈的时候,实际上他们已经决定了,这是调令,其实并非是完全征求个人意见。那个时候,组织纪律观念在人们心中自然很强。向往社会主义、共产主义的邓稼先当然也是无条件服从组织调动。
也是从接受调令的那一刻起,邓稼先没有个人的行踪,他不能发表学术论文,不能公开作报告,不能出国,不能与朋友随便交往,工作成绩再大、功劳再大都将无人知晓。
就连深爱他的妻子许鹿希也不知道他的去向,他在做着什么工作。直到为了这个机密任务死亡的那一刻,也只能默默离开。以身报国,是他最后的选择。
当时苏联、美国、法国相继宣布拥有核武器,中国想要在世界立一席之地,不受外强凌辱,建造自己的核武器是当务之急。
在刚刚接受任务的那些日子里,邓稼先一天到晚就想着怎么搞研究。他就怕研制不出来无法交代,所以当时他的负担太重了。
接受任务一年后,邓稼先就与妻子许鹿希匆匆一别,在荒凉的大漠上开始了研究和试验。后来的故事,正如那朵响彻世界的蘑菇云,早已家喻户晓。
美国从爆炸第一颗原子弹到爆炸第一颗氢弹用了7年零3个月;英国用了4年零7个月;苏联是6年零3个月;法国是8年零6个月。
中国只用了2年零8个月。这一速度当时在全世界引起了轰动。
后来在第一颗氢弹爆炸成功后,邓稼先进京汇报工作,终于见到了魂牵梦绕的妻子。
许鹿希见自己日思夜想的丈夫突然出现在面前,她自己也不知说什么好。好一会儿,才赶紧去给丈夫倒水喝。邓稼先则在每个屋里东看看,西看看。他还没有向妻子仔细询问,电话又响了。邓稼先对依依不舍的妻子摆了摆手,什么也没说,就随警卫员又走了。许鹿希含着眼泪追出门,追到楼下,邓稼先停住脚步,用安慰的口气说:“你自己要多保重!”
两弹元勋
1986年6月24日,坐落在北京各处的许多大小报刊亭生意异常的火爆,这一天的《人民日报》、《解放军报》在头版头条刊登了“两弹元勋——邓稼先”的长篇报道。
报道介绍了两弹元勋邓稼先为了研制我国原子弹、氢弹等核武器,与爱人许鹿希分别28年,隐姓埋名,艰苦奋斗,为祖国奉献了一生的光辉岁月。
而此时,在解放军301医院南楼5层的16病床上,虚弱的邓稼先正躺着接受输血。他的生命已经进入最后阶段。
许鹿希在病床边,为邓稼先念着刊登了他奋斗岁月的特别报道,念着念着,她的声音哽咽了,邓稼先的身体在床上缩成一团,许鹿希知道,晚期癌症疼痛的频繁复发,像个恶魔一样又开始折磨自己的丈夫了。
而作为医学教授的她,对此却束手无策……
1986年7月29日,著名科学家、两弹元勋邓稼先因癌症晚期全身大出血逝世。
许鹿希紧紧地抓住丈夫邓稼先的手,悲痛地说:“你的血流尽了!”在她绝望的哭泣中,丈夫邓稼先的手慢慢地冰凉了。那一年邓稼先62岁。
“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是他一生真实的写照。
多年之后,许鹿希和她的孩子们主导出版了一本《邓稼先传》,1998年到2003年,她又用了5年的时间, 2003年12月出版了《邓稼先图片传略》。
以此来纪念爱人,在整理和修改《邓稼先图片传略》的日子里,许鹿希在邓稼先曾经用过的桌子上,她仿佛感觉到邓稼先就在她的身边。
如果你爱一个人,思念一个人,那么他就活着,活在你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