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镜心》

赵无极

对西方艺术影响最大的华人画家

       5月26日，饱负盛名的佳士得香港春拍正式开启，一个晚上斩获了14亿港币的总成交额。

       在这场晚会上，有一位华人竟然超过了毕加索的光芒。他的巨幅狂草画作《29.09.64.》，以2.78亿港元的成交价力压群雄，一举刷新了个人单幅画作的最高纪录。

       更“恐怖”的是，在4年之前，他的三联屏巨作《1985年6月至10月》，拍出了5.1亿的天价，创造了亚洲油画世界拍卖纪录。

       他就是近年来，掀起收藏界狂热的法国华裔画家赵无极。

       他是对西方艺术影响最大的华人画家。他的横空出世，从根本上打破了文化对立的偏见。

       法国著名诗人克罗德·华感叹：“认为不同文化是对立的，东西方文化从根本上不相容，对这类危险的神话，赵无极是个有力的反证。”

       法国前总统希拉克则说：“赵无极洞彻两大民族的天性，集二者于一身，既属中华，又系法兰西。他的艺术吸取两国文化精粹，深得其中三昧。”

       他也因此成为了法国的骄傲，更成为中国在海外的超级名片。一些国家，甚至把他视为和长城、孔子相提并论的中国文化符号。

       但在刚开始的时候，他的画作并不被祖（籍）国待见，甚至招惹了不少尖锐的批评。直到上世纪90年代，中国业内才惊觉这位大师的非同凡响。

       蓦然回首，他的一生波澜起伏。而我们对他的认知，实在是太晚。

《29.09.64》（数字代表日月年）

三联屏巨作《1985年6月至10月》

中国文化符号

       1921年，赵无极出生于北京的一个豪门大族。论起家谱来，可以追溯到北宋皇室，是正儿八经的宋太祖31世孙。

       爷爷是前清秀才，爸爸是银行家，家中收藏着米芾字画、殷墟甲骨等众多珍贵藏品。

       天资聪颖的赵无极，很小就在家庭的熏陶下迷上了绘画，14岁时就确定了画家的梦想。母亲原本不同意，希望他继承父业，好在知子莫若父：“咱们儿子若管理银行，那它必定倒闭！”

       1935年，在父亲的支持下，14岁的赵无极成功考入了杭州美术学院，成为校园中最小的学生。凭借着几幅彩色写生，赵无极吸引了校长、著名画家林风眠的注意，成为了重点培养对象。

       家境优渥的赵无极，过着十分潇洒的生活。抽香烟，穿西装，戴水手帽，浏览外国杂志，还在17岁就娶了门当户对的妻子谢景兰。如此年少风光，实在是让人嫉妒。

       六年的课程结束后，他又以优异成绩留校任教，还前往重庆举办了首次个人画展，获得了业内的高度评价。

       在接下来的数年，夫妻俩生下了儿子赵嘉陵，赵无极则准备前往法国取经。

       父亲疑惑不解，当时都流行去美国，再说了儿子会英语，法语还得从头学。

       赵无极冷静地答道：“因为美国没有绘画。”父亲尊重了儿子的想法，大手一挥3万美金。这笔钱，足够买下上海的一条街。

       1948年，27岁的赵无极带着妻子谢景兰前往法国。

       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如愿成为了震惊世界的大师，却丢了恩爱的妻子。

抽象派

       虽然法国在二战表现欠佳，但战争结束后，巴黎依然是举世公认的艺术中心，汇聚了世界上各种绘画流派。

       到巴黎的第一天，夫妻俩就迫不及待地前往卢浮宫，在这座艺术圣殿中沉醉了一个下午。安顿下来之后，他结识了众多画坛的朋友，在相互切磋中不断提升自己。

       他发现西方绘画也到达了瓶颈，不突破的话很难有所作为。于是，他毅然舍弃了原有的创作风格，从1954年开始闯入了陌生的抽象派。

       打破自己的瓶颈后，他疯狂吸纳各种西方绘画技巧，又从中国水墨的渲染方式及空间观念中汲取灵感，最终探索出了属于自己的新世界。

       1959年，他索性不再为画作命名，直接以完成日期为名。此后的他渐入佳境，不断推陈出新，创作了更多让人叹为观止的作品。

       他的名气渐渐震动法国，成为了“法兰西画廊”钦定的28位画家之一，也是该画廊唯一的亚洲画家，并蜚声欧美世界，被誉为“西方现代抒情抽象派的代表”。

       但很长时间以来，他的绘画并未得到祖国的认可。

       1981年，法国大皇宫展出了赵无极的作品，随后进行世界巡回展览。

       轮到北京展览时，他听到了许多同行和观众的嘲讽：“简直什么都不像。”

       1982年，建筑大师贝聿铭设计香山饭店，邀请赵无极绘制了两幅大型水墨画。结果一位经理大言不惭地说道：“这样的画，我也会画。”

       种种经历，让他备感气馁。他伤感地表示：如果要让祖国理解他的绘画，可能需要50年，甚至更长的时间。

       好在伴随着中国的发展，国人的审美能力日趋提升。1997年，赵无极随法国总统希拉克访华时，便深深感觉到自己已经被中国接纳。

爱情的遗憾

       但事业的得意，并没有掩盖爱情的遗憾。他先后娶了三任妻子，非因多情，纯属无奈。

       当他和第一任妻子谢景兰到达法国后，夫妻俩琴瑟和鸣，伉俪情深，赵无极还深情地画了一幅《我妻子的画像》。

       但部分法国人浪漫过头，哪怕女方结婚了依然展开追求。赵无极就碰到了这样的烦恼，发现媳妇被音乐家马赛·范甸南惦记上了，对方猛烈追求了谢景兰4年。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妻子谢景兰正好也爱音乐，如今被音乐家追求了一千多天，思想上出现了动摇。

       1956年，谢景兰回中国探望儿子，结果马赛以为再也见不到佳人，于是痛苦得自杀殉情。

       谢景兰闻讯后马上赶到了巴黎，马赛幸运地抢救了回来。两人从此走到了一起，赵无极被迫结束了婚姻。

       这算是什么事啊？碰到这样不要命的情敌，也只能自认倒霉了。35岁的赵无极整天借酒消愁，朋友们给他取了个“赵威士忌”的绰号。

       生活总要继续。两年之后，赵无极在路过香港时，认识了“美”名远扬的演员陈美琴。电光石火之间，赵无极一见钟情，深深迷上了对方柔软而忧郁的气质。

       “既有电影明星的光彩，又有经过患难女子那种超越青春年龄的成熟、聪慧，但也始终保持着少女的纯真，她懂我的画。”

       赵陈二人的感情急速升温，三个月后就迈入了婚姻的殿堂。

       佳人在侧，红袖添香，还是丹青知己，赵无极终于找回了曾经的快乐。但万分可惜的是，妻子陈美琴竟然遗传了家族性精神病，会间歇性地发作。

       后来，妻子病情不断加重，赵无极身心俱疲，再次过上了酗酒的生活。1972年，年仅41岁的陈美琴自杀，51岁的赵无极既痛苦又平静。

       “我不再开奔驰车了，不再需要赶时间……我重新找到了平静。”

       一年以后，赵无极又结识了第三任妻子：比他小27岁的法国人弗朗索瓦·玛尔凯，数年后两人结婚。

       但这位妻子，有些傲慢、脾气凶，甚至看不起中国人。更为赵无极的晚年生活，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

       90岁那年，一代大师赵无极患上了阿尔茨海默病。

       妻子玛尔凯安排他离开生活60多年的巴黎，联同400多幅画作，一块搬到了瑞士。

       此举引发了赵无极独子赵嘉陵的强烈反应，因为瑞士的法律，有利于玛尔凯掌控更多遗产。一场诉讼大战，随即登上了欧洲新闻。

       2013年，92岁的赵无极溘然长辞，但这场官司愈演愈烈。赵嘉陵最终赢得了诉讼，保住了赵家的产业。

《我妻子的画像》

一无所惧

       遥想1985年，赵无极回到中国，开启了为期一个月的浙美短训班，为各大美术院校的师生讲学。

       “我以为有两种画家，一种是地方性的画家，一种是国际性的画家。你们还年轻，要往远的地方想，要有跨越疆界的企图心，不是做中国的画家，也不是做欧洲的画家，而是要做国际性的画家。

       “哪里是东方，哪里是西方，现在都分不开了。我觉得世界变得越来越小，将来还会更小，不要把自己放在一个圈套里。”

       “我不怕老去，也不怕死亡。

       只要我还能拿画笔、涂颜料，就一无所惧。

       我只希望有足夠时间完成手上的画，

       要比上一幅更大胆，更自由。”

       老子曰：“为天下式，常德不忒，复归于无极”。

       赵无极这一生，跳脱他崎岖坎坷的婚恋史，和过世后仍纷纷扰扰的财产纠纷，他首先是一位画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