鹭风报 国内统一刊号 CN-35(Q)第0003号
发布时间:2020-02-14作者:蔡樱柳 易福进来源:选摘自《思明快报》点击量:9240鹭风报1450期08版 副刊
2月2日,大年初九。
还在抗疫一线的侯立朝教授,接到一个好消息:去年刚刚从自己这里毕业的博士生李玲(化名,因有关要求),有一篇科研论文被国外某权威杂志接受了。
他毫不掩饰心中的喜悦,马上给李玲发去邮件,告知这一好消息。
但令侯立朝更为惊喜的是,他接到了这样的回复——“教授,我已经收到您的邮件,竟然在我到达武汉的这一天,文章被接受了,让我很惊喜,也很意外,感觉是在鼓舞我的斗志,让我相信只要努力,人定胜天。我们到达武汉后,稍作休整,现在在去火神山医院的路上。”
侯立朝教授是厦门大学附属翔安医院麻醉科行政主任、厦门大学医院新型冠状病毒肺炎防治领导小组副组长。李玲于2006年在第四军医大学攻读硕士,指导教授是侯立朝,2016年又考入他的门下继续攻读博士。
17年前,他也如现在的李玲一般,是一名军医,一路逆行,从西安飞赴北京,在小汤山医院重症监护病房工作,战斗在抗击“非典”疫情最前线。
17年后,他的硕士和博士研究生,最得意的女徒弟,以北部战区某医院急诊ICU一名医生的身份,接受征召,紧急赶往武汉,驰援火神山医院。
从小汤山到火神山,跨越一千多公里,时隔17年,师徒二人,以最美的逆行姿态,将医者与战士的使命,一路传承。
火神山医院,对于侯立朝来说,是陌生而又让人牵挂的地方。那些早已尘封的记忆,一下子撞开了他记忆深处的闸门,如洪水一般涌出来。
“她的请战出征,对我来说,是最好的礼物。”侯立朝说,战士没有选择战场的权利,但可以主动上战场,可以全力以赴去战斗,这就是使命,这就是信念。
侯立朝参加抗击非典胜利表彰会
严师如慈父
一向严厉的侯立朝,此刻俨然忘记了辗转病区的疲惫,如慈父般地嘘寒问暖。
“保重自己,不要恐惧,按规定动作来,注意保暖和通风。”侯立朝很清楚,李玲此行可能遇到的艰难与危险。
到一个新的地方,这样一所新的医院,去面对这样的疫情,对于一个女医生来说,等待她的,不仅有需要急救的病人,还有一路未知的非常困境。
17年前,那也是一个春天。那年,侯立朝是解放军第四军医大学西京医院麻醉科重症监护室的一名军医。当那场突如其来的“非典”疫情无情地袭击着毫无准备的人们,大家无不感到诚惶诚恐,心有戚戚。这是一场可怕的梦魇,至今让人不寒而栗。
“和现在差不多。”侯立朝说道。“非典”从广东逐渐播散到了北京。北京告急!中央军委发出命令,从全军各医院紧急抽调医务人员组建“解放军北京小汤山非典医院”。面对这次没有硝烟的战斗,毫不犹豫地,侯立朝第一个报名参战。
但他之后亲眼见证了,疫情发展得比较严重,甚至不少医务人员被感染后也倒下了。想到这,侯立朝不禁又有点担心,“保重,保重!”
“教授,请您放心,我已经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这也是侯立朝对这位女徒弟引以为豪的地方,她总是充满乐观,一旦选择了必义无反顾。
为女弟子自豪
忙碌的侯立朝,现在始终牵挂着那片神秘的“火神山”。他知道,自己一个男生,当初做决定都艰难,何况一个柔弱的女子。这样的决定,实属不易。
“我当时报名回到家,怕爱人担心,就说近期要去外地学习几个月,让她去给买个大行李箱。”侯立朝说,深夜里,自己辗转反侧,最后还是对爱人道出了实情。
当时,妻子的眼泪就下来了。轻声问:“孩子还小,家里还有老人要照顾,能不能不去?”不能,是他唯一能给的答案。
其实,侯立朝的爱人知道,他是有机会可以不去的。出发前的健康查体时,他的两项转氨酶指标是异常的,都在100以上。医院保健科主任也给他打来电话,说可以上报院方,拿掉名额。但他去意早决,立刻说服主任,请他不要上报。这个“前线”,他去定了。
两天后,侯立朝告别家人,和西京医院54名战友一同启程飞往北京,成了小汤山医院首批1200名医务人员中的一分子。直到半个月后,母亲才知道了他的去处。老人家是一位老共产党员,鼓励他说:“男子汉要有担当,为国奉献光荣!好好干,孩子!”
现在,侯立朝特别理解当时母亲的心情,就像现在他对李玲亦师亦父般的关爱与牵挂。
难忘“非典”奋战
来势汹汹的病毒,不可能给侯立朝和李玲这样的医生更多的选择。疫情就是命令,责任重于泰山。
从春节计划远行到退掉机票回到工作岗位,每天从早到晚,侯立朝从翔安医院到厦大医院、厦大思明校区,从培训会场到发热门诊,从市区会议到学校工作小组例会……
“我知道,有纪律,不能多说。” 侯立朝总想保护自己的学生。他知道,此时的学生,正在争分夺秒与死神抗争,自己最大的支持,就是精神上的鼓励和默默的关爱。
他没有具体问李玲现在火神山医院做着怎样的工作?火神山医院情况怎样?但他一打开微信,总会在第一时间去看这位女弟子的朋友圈。她的微信朋友圈未提只言片语。但他想,一定是和当年的他一样,紧张有序地在抢救患者,一如17年他在小汤山奋战的场景——
当年,自己来到北京,乘坐大巴从机场赶往驻地的过程中,一路上看到街上渺无人迹,开卡车的师傅也戴着口罩。侯立朝和他的战友们神经也迅速紧张起来,因为这将是一场非比寻常、荆棘载途的硬仗。
到达小汤山医院,自己随即被安排在重症监护病房工作。他犹记得,当时医护人员进入病区,就要戴三个口罩:两个厚厚的棉纱口罩和一个N95口罩,戴上后基本处于“低氧”状态。第一次进入病区时,就感觉像闯一趟鬼门关。
口罩、护目镜、隔离衣,在层层防护下,只能看到医护人员那一双双闪亮的眼睛。在小汤山医院的一个月里,侯立朝所在的重症监护病房收治了7例重症患者。在他离开时,7个人中只有一个是抢救过来的,其他都离开了人世。
那时,侯立朝多次申请承担气管插管等高危工作,将生死置之度外,是哪里来的勇气?他笑说,这大概是勇者无畏吧!
“在小汤山,因为人员有限,一次值班大多6小时,穿着厚重的隔离衣,对大家的身体素质是一个考验。同时,对大家的心理素质也是一个考验。”侯立朝说,6位患者的过世,对他们情绪上的打击很大,“医生是救死扶伤的,然而疫魔面前,有时,我们也无能为力。”
侯立朝为一位过世的患者送过行,“要先把逝者的七窍处理干净,再用消毒液擦洗身体,裹上裹尸袋,喷洒消毒液,再装入收尸袋。”他说,这个过程中,那种无力感让他感到窒息。
侯立朝正汇报发热门诊情况
期待平静地结束战斗
此时,十几摄氏度的厦门,风往脖颈里灌,让侯立朝觉得这个春天不同以往的寒冷。现在,他不仅关注武汉的疫情,还关注着武汉的天气、武汉的战友。5℃,火神山,空气指数:良。
他又忍不住想给徒弟发个信息:注意安全,注意保暖。
“她是很正直、很踏实、很能干,又很拼命的一个人。”侯立朝回忆道,难能可贵的是,硕士毕业后回到部队医院,尽管在急诊ICU的工作很忙,李玲还是利用业余时间从事科研工作,也发表了文章。
“她的孩子还年幼,上面也有老人要照顾,大家都盼望着她能早日归来。”侯立朝说。
正如他在北京抗击非典的最后一月: 2003年5月19日,北京“非典”新增病例数降至个位数;6月10日,北京连续三天保持确诊病例、疑似病例、既往疑似转确诊病例、既往确诊病例转为疑似病例数均为零;6月20日,小汤山医院最后18名患者出院。学校复课,企业复工,只是很多人大夏天还不愿意摘下口罩。
侯立朝希望,病魔早点被战胜,一个月后,李玲就能凯旋。就像当年他那样,待到战斗结束,来到玉渊潭湖畔,只见樱花竞相绽放,分外灿烂……